一、为啥偏选了瑞安?说起来也是缘分
我是个在上海弄堂里长大的人,从小闻着石库门里酱油香,听着外滩钟声过日子。做旅游博主这些年,跑过不少地方,国外的小镇也好,国内的名城也罢,总觉得心里头缺了点啥——大概是看惯了高楼林立,就想瞧瞧那些藏在地图褶皱里的小城,看看它们到底是怎么个活法。
上个月,老公的战友从瑞安寄来两罐鱼干,打开罐子那股子咸鲜味儿,竟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晒的鳗鲞。战友在电话里说:“嫂子,瑞安这地儿,跟上海不一样,没那么多车水马龙,却有老底子的味道,带爸妈来逛逛?” 我琢磨着,爸妈年纪大了,不爱赶热闹,女儿六岁,正是对啥都好奇的时候,不如就去这“没那么多车水马龙”的地方瞧瞧。
五月底的一个清晨,我们一家五口开着车出了上海。高速路上,女儿趴在车窗上数隧道,老公跟着车载音响哼老歌,爸妈在后座絮叨着要给亲戚带点啥特产。等看到路牌上“瑞安”俩字时,远远就望见一片青山叠着云雾,心里头那点被高楼憋久的闷,好像一下子就散了些。
二、头一遭见着这阵仗:祠堂比商铺还气派?
先去的是曹村。车刚拐进村子,女儿就指着路边一座飞檐翘角的房子喊:“妈妈你看,像动画片里的宫殿!” 那房子青砖灰瓦,门楣上刻着“曹氏宗祠”四个大字,门前两只石狮子磨得发亮,倒比上海有些老洋房还讲究。
我跟老公说:“上海弄堂里也有祠堂,可没见过这么大的。” 爸妈凑过去看,遇见个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的阿婆,便用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问:“阿婆,这祠堂多少年了?” 阿婆抬头笑,露出颗金牙:“哎呀,老辈儿传下来的,我小时候就在这儿玩泥巴呢!”
在村里转了转,更觉得稀奇。街边的小店大多卖些农具、土布,门面朴素得很,可隔几步就能看见一座祠堂,有的雕梁画栋,有的青砖素瓦,规模都不小。有座祠堂正在修缮,几个工匠戴着草帽,拿着凿子在石头上刻花纹,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巷子里荡开。
我心里犯嘀咕:上海人讲究“门面”,可大多体现在商铺上,外滩的洋行、南京路的百货公司,哪个不是气派得很。可瑞安这儿,老百姓把钱花在祠堂上,一砖一瓦都透着郑重,这是为啥?难不成在他们心里,老祖宗的事儿比赚钱还紧要?
后来跟当地一个开民宿的大哥聊天,他说:“祠堂是根啊。以前村里有啥大事,都在祠堂里商量,哪家孩子考上大学了,也要去祠堂报喜。现在年轻人出去打工了,祠堂还在,根就没断。” 我看着眼前的祠堂,突然想起上海老家拆迁时,弄堂里的老邻居们凑钱把巷口的石库门门框保了下来,大概都是图个“根”吧,只是瑞安人把这“根”扎得更显目,也更长久。
三、这吃食咋跟上海不一样?鱼丸咋能是软乎乎的?
到了饭点,老公说带我们去吃当地有名的小吃。走进一家临街的小店,墙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,写着“百年鱼丸”。我心想,鱼丸有啥稀奇,上海的鱼丸紧实弹牙,下火锅最妙。可等老板端上来一碗汤,我愣住了——碗里的鱼丸白花花的,像是捏碎了鱼肉揉成的,筷子一夹就晃悠,跟上海的完全不一样。
女儿先尝了一口,眼睛瞪得溜圆:“爸爸,这个鱼丸没有骨头!” 我尝了一口,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,鱼肉细腻得像豆腐,汤里撒了点葱花和醋,喝下去浑身都暖。爸妈也觉得稀奇,老爸说:“这鱼丸咋做的?跟咱们上海的鱼圆子完全两码事。”
老板是个中年汉子,擦着桌子笑:“我们瑞安鱼丸,用的是鮸鱼肉,去了骨刺,剁成鱼糜,再用手揉打上劲,最后用调羹舀进滚水里煮。讲究的是个‘鲜’和‘嫩’,跟别处的不一样。” 他又指着旁边的蒸笼说:“还有这个年糕,你们尝尝,是用糯米和早米掺着做的,煎着吃蘸红糖,香!”
我想起上海的年糕,大多是水磨年糕,讲究个软糯,可瑞安的年糕更有嚼劲,煎过之后外皮脆,里头软,蘸上红糖,甜而不腻。女儿吃得嘴角都是糖渍,直说比上海的蛋糕还好吃。
可我心里又有了疑问:同样是江南,为啥吃食差别这么大?上海靠海,也爱吃鱼,可鱼丸做得紧实,是为了方便保存或下火锅;瑞安也靠海,却把鱼丸做得这般鲜嫩,好像更在乎那口原汁原味。还有这年糕,上海人过年才吃,瑞安人却当成寻常小吃,煎着吃、煮着吃,变着花样吃。这大概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连吃东西的法子,都带着本地人的性子——上海人精致,讲究个“体面”;瑞安人实在,更看重“落胃”。
四、街上的人咋都不慌不忙?晒太阳比挣钱重要?
在瑞安待了三天,最大的感受是这儿的节奏慢。早上七八点,上海的地铁已经挤得像沙丁鱼罐头,可瑞安的街上,老人们搬着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晒太阳,眯着眼看小狗追蝴蝶;巷子里的小店,老板不紧不慢地擦着柜台,来客人了就聊几句,没客人就靠着门框发呆。
有天下午,我带着女儿在隆山公园附近逛,看见一位大爷坐在石凳上,面前摆着个鸟笼,笼子里的画眉叽叽喳喳。女儿凑过去看,大爷就慢悠悠地给她讲鸟的名字,还从口袋里掏出颗糖给她。我问大爷:“您每天都来这儿遛鸟?” 大爷点点头:“来了几十年了,一天不来,这鸟叫得都不自在。”
想起在上海,爸妈退休后也常去公园,但大多是跳广场舞或者打太极,像这样纯粹坐着晒太阳、遛鸟的,还真不多。上海人太忙了,忙着上班,忙着接孩子,忙着在钢筋水泥里找个喘气的地儿。可瑞安人好像不着急,日头长,慢慢来。
我跟民宿老板聊起这事儿,他说:“以前我们这儿人靠海吃海,出海打鱼要看天吃饭,急也急不来。现在日子好过了,更懂得享受了。你看那些开店的,挣够了当天的钱,就关门回家吃饭,谁也不跟谁抢生意。”
这话让我想起上海弄堂里的邻居,以前谁家做了好吃的,都会端一碗给隔壁;现在住了高楼,对门是谁都不知道。瑞安人这种不慌不忙,好像藏着一种老底子的人情味儿,日子过得像他们做的鱼丸,看似软乎乎,却有股子韧劲,也有滋有味。
五、临了想说的话:疑问没解开,心里却暖乎乎的
要离开瑞安那天,女儿抱着民宿老板送的小木马不肯走,爸妈在后备箱里塞满了瑞安的马蹄笋和杨梅干,老公拿着相机还在拍村口的老樟树。我站在路边,看着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白墙黑瓦,心里那三个疑问其实还没完全解开——祠堂为啥比商铺气派?鱼丸为啥软乎乎?人们为啥不慌不忙?
可又觉得,解不解开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就像贾平凹写过的,“世间的事,认真不对,不认真更不对,执着不对,一切视作空也不对,平平常常,自自然然。” 瑞安这座小城,不像上海那样光鲜亮丽,却有股子实在的烟火气,它让我看见,日子除了快节奏的奔波,还能有慢下来的从容;除了对“面子”的讲究,还有对“里子”的珍视。
车子发动时,女儿突然说:“妈妈,下次我们还来瑞安吧,这里的太阳晒着好舒服。” 我回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村庄,祠堂的飞檐在阳光下闪着微光,好像在说:“急啥,日子长着呢。” 是啊,日子长着呢,有些疑问,或许不用急着解开,就像瑞安的鱼丸,慢慢品,才知其中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