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新闻客户端 龙王们
唐朝是个开放的社会,诗人把眼界放得阔大,如李白仗剑去国,辞亲远游者,所在多有。
他们一路漫游,一路吟咏,笔之于诗,多有名篇。
温庭筠说:茅店鸡声月,人迹板桥霜。可知旅人辛苦,住小旅店,起早摸黑,风餐露宿,行旅道中。唐诗之路,全国多有之,故自新昌竺君首倡,全国响应。星火燎原,蔚为大观。今因自驾游,日行千里,十天时间,把川西风景区,涉略殆遍。可自比神行太保戴宗,辛苦快乐,兼而有之。
虽然如此,但与无限名胜风光,无尽长路比,我们此行,还只九牛一毛而已。以爱而不到,匆匆略过风景言,亦可作记,以为向往。
我们出行首日,从新昌驱车,过浙西开化而入江西,有九江,鄱阳湖,陈友谅闹九江之地,也是新昌调腔著名剧本《闹九江》上演之地,自不必说。更有军师张定边,传兵败后,其人隐新昌彩烟山中,亲手教出一位看风水大家杨宗敏,称杨地仙。杨实有其人,县志有载,如果传说为真,张亦是刘伯温式人物,此九江之地,亦让人向往。
在鄱阳湖服务区用餐后,即匆匆上路,有鄱阳湖大桥,极长,极宏伟。那里有路牌,上写可去湖北天门县,那是新昌晚清末代进士梁葆仁(西园)先生因得巡抚张之洞提携,任过知县八年之地,他在这里勤政爱民,传播江南种桑养蚕技术,得到百姓爱戴,被张之洞称为湖广“清官第一”,这里也让我神往,可惜行程来不及,匆匆而过而已。
荆州宾阳楼。视觉中国。
行程近一千公里,到得古城荆州,我才知道,这里是四川(蜀中)出长江三峡而至中原江淮的必经之地,是古代千里长江运输线上与广陵(扬州)居其首尾而同样繁荣重要的城市,是李白写下“霜落荆门江树空,布帆无恙挂秋风。此行不为鲈鱼脍,自爱名山入剡中”的地方。也是他晚年流放遇赦而返,写下“朝辞白帝彩云间,千里江陵一日还。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”一诗中的江陵。
这里还有郢城镇(离此五六里),更是楚国的都城,古代成语,有“郢书燕说”。故此地古城公园,有一尊屈原塑像,有人不解,此公伫立于此,所为何来?我说他信而见疑,忠而被谤,失宠朝廷,被楚怀王流放,投水汨罗,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地方和关节之一。
第二天,我们去三峡大坝观光,办理入内手续处,却写着秭归,这里又有屈原塑像,并写有“屈原故里”的招牌。的确,这秭归的得名,除屈大夫而外,更有汉朝和亲的王昭君,历史上著名美女之一。这个县城,已被水库所掩,在三峡大坝游览中,可以看到搬迁至对岸新宇林立、有若仙山琼阁的秭归县城,可惜我们未能到此一看。我想到杜甫写王昭君故里诗:群山万壑赴荆门,生长明妃尚有村。这里应是群山连绵,气势森严之地。站在坝顶,云遮雾绕中,尚可见群山赴荆门的气派。而秭归路牌广告中,应该补上王昭君故里的名字。
四川省绵阳市蜀汉江油关。视觉中国。
我去成都,也向往去明代文学家杨慎故里,他曾言,蜀中山川,草木葳蕤,钟灵毓秀,出必文豪大家。的确,屈指而数,自汉司马相如、扬雄而下,有唐李白,宋三苏,明杨慎,清赵熙(四川荣县人),现代郭沫若(今为重庆乐山市人),他们的故居,我都查过,杨慎为成都新都区人,尚有升庵祠和桂湖,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,他的《升庵诗话》,我亦有购,他的临江仙词“浪花淘尽英雄”,被《三国演义》冠诸书首,为人传唱;李白故里在江油县,小平同志亲题“李白故里”,为中国诗歌之乡,也想一往;更有司马相如为成都人,一说南充市蓬安县人(南充市仪陇县则为朱德故里),他与扬雄(成都郫都区人),都是辞赋大家;还有司马相如的妻子卓文君为临邛(今为邛崃)人,其地是四川最美山川之一,其人则才女美女,名动一时。也欲一到,可惜未至。
我们从古隆中参观诸葛亮草庐回,即去古城襄阳。在我记忆中,首先想到的,就是杜甫此诗,他当年设想返回故里的路线,亦正与我们旅游线路略同,“便向襄阳向洛阳”。其次,让我想到了孟浩然,称孟襄阳,他是个科举不第,仕途蹭蹬,而心地坦荡、光风霁月的乐天派,也是李白的知己,李白有诗云:吾爱孟夫子,风流天下闻。不仅此也,孟还“山水寻吴越,风尘厌洛京”,还到过新昌,写过“石壁开金像,香山倚铁围……”也算与新昌有缘。又有米芾,后称米襄阳,也是古代书法史上的大家之一。
一个古城,所令人想往的不仅是名胜古迹,名人故里亦不可或缺,如果假以时日,我不免要徘徊徜徉于此数日,但今天匆匆过此,连个住宿也要奔波数百里之外,只能看古城打卡而已。
至归程,我们在暮色苍茫中行驶于高速,欲于途中找一个县城住宿,这时从地名中跳出一个名字,为云梦县。这又让人眼睛一亮。云梦,是何等诗意辽阔之地,今天居然还保留一个县名。我看到介绍中有三句话,让我心动:境内存有著名的楚王城遗址,出土有睡虎地秦墓竹简等文物,它曾被并入安陆县。那安陆,不是李白被招为张家女婿的地方吗?凡与李白有关的县城,无不在旅游宣传中大做文章,唯此安陆,至少是李白生活过四五年的地方,好像很少听到它关于李白遗址的消息。当然,此行,我们未去云梦住宿,交臂失之。
在湖北,我看到黄冈的地名,这不是苏东坡从乌台诗案牢狱中释放出来,被监视居住的地方吗?那里原称黄州,他最伤心之地,也是他文学上书法上创作最富饶丰收之地,前后赤壁赋,临皋亭,雪堂,无不在此。不知该县有没有留下他的遗迹,让人缅怀凭吊。要知苏子曾言:“问汝平生功业,黄州惠州儋州”。文学总与失意落魄者为伍,春风得意马蹄疾中,只能写出浮躁之作,这几乎是文学史上的真理。不管你信与不信。
说到此,我也想去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看被柳宗元写得流光溢彩山水神奇的《永州八记》,当然,你一辈子休想写出它的百分之一,但缅怀凭吊他的遗迹,感受他人生旅途中的磨难挫折总是可以的。
旅游总是遗憾的艺术,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而已。我于旅途归来,记之一二,以示爱而不到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