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沙岸下的钢铁长龙》
暮色渐沉时,我独坐在白城沙滩的礁石上。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游人的笑语,将细沙卷上我的布鞋。远处,厦门大学的红顶在晚霞中若隐若现,像极了旧时私塾先生案头的朱砂印泥。忽然一阵机械的轰鸣自地底传来——这海滨胜景之下,竟蛰伏着一条正在苏醒的钢铁长龙。
【一】地脉深处的无声鏖战
施工围挡内的世界,远比游人想象得更为惊心动魄。五百余米长的基坑像被巨斧劈开的山涧,钢筋铁骨在幽暗中闪烁着冷光。工人们弓着脊背穿梭其间,宛如《山海经》中治水的禹卒。那些号称\"花岗岩心脏\"的坚硬岩层,此刻正被绳锯温柔地剖开,仿佛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。
最令人动容的,是四株百年古榕的际遇。当现代文明的铁轨与苍翠的生命狭路相逢,建设者们竟效仿古人\"曲径通幽\"的智慧,让车站布局为古树折腰。这使我想起故乡绍兴的台门院落,当年为保全一株老桂,宁可让新砌的影壁缺了一角。
【二】古今交汇的市井长卷
晨光熹微时,车站出口处已飘来油条与海蛎煎的香气。卖麦芽糖的老汉支起摊位,铜勺敲打铁锅的声响,与胡里山炮台的晨钟遥相呼应。那门德国克虏伯巨炮依旧昂首向海,炮管上的铭文在露水中闪着青光,恍如未干的墨迹。
沙滩上穿JK制服拍照的少女们不会知道,她们脚下二十米处,混凝土泵车正将泥浆注入最后一块顶板。就像木栈道上晨跑的白领不曾察觉,脚下的塑胶地面已替换了当年硌脚的木板。唯有那个总在书法广场写水字的老人,用毛笔指着工地对我说:\"看呐,这是新时代的《兰亭序》。\"
【三】破晓时分的城市经络
首班21路公交驶过环岛南路时,工地探照灯仍未熄灭。戴着橙色安全帽的工程师们,正对着图纸争论盾构机的掘进角度。他们额头的汗珠,与海报上\"厦门速度\"的标语同样耀眼。我想起《天工开物》里记载的运河开凿,古今建设者的执着,原是一脉相承。
暮色中的海风忽然转了向,将沙滩上孩子们的欢笑送入基坑。一个绑着安全绳的年轻焊工直起腰来,面罩后的眼睛映着晚霞。他或许在想:当这条地下长龙贯通之日,自己定要带老家来的未婚妻,坐这趟地铁去看鼓浪屿的三角梅。
【结语】
潮声渐起时,最后一车混凝土终于浇筑完成。岸上的烧烤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,与海面上的渔火连成一片。这座正在生长的车站,终将成为连接市井烟火与诗和远方的纽带。愿每一个途经此处的旅人,都能带着海滨的朝霞出发,怀揣着满心期许归来。正如这城市永不停歇的脉动,永远向着更辽阔的蔚蓝延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