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快乐打包,一起去露营吧!
创始人
2025-05-29 20:57:44

跟生活请个假,向快乐出发~

有人说,露营就是成年人的过家家。支一顶帐篷,就是临时的家,点一盏营灯,也能有家的实感。白天属于阳光、溪流、瀑布、鸟鸣,夜晚属于篝火、吉他、萤火虫、星空。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,仿佛时间也慢了下来。躺在草地上听听风的私语,数数天上的繁星,思绪被抛得很远,心事也被篝火燃尽……

所以,要不要跟生活请个假?在北京市延庆区的玉渡山、江西省上饶市的白花岩,搭起帐篷、撑起天幕、铺上地垫,让山风把烦恼吹散。到广东省茂名市的中国第一滩、云南省昆明市的捞鱼河湿地公园,听海潮哗啦啦地涌动、看夕阳慢悠悠地掉下水面,等时光悄悄停摆。还可以到浙江省台州市的“天空之城”、广东省广州市的阿婆六村,看云卷云舒、赏星垂野阔,把心事交给流萤保管。

心动的话,那就打包好帐篷、美食和好心情,一起去没有天花板的地方露营吧!

风拆五月信

□ 李 琳

谁不爱5月?谁不爱那明亮的草地、轻漾的湖水,还有瓦蓝的天?当春天大张旗鼓地退场,夏天从容地接过了指挥棒,一切都放松了下来。风是熏人欲醉的暖,阳光是恰到好处的亮。草木不必争分夺秒地抽芽,花也毋庸急不可耐地绽放。天地间弥漫着一种无须催促,不急于匆忙生长的松弛。就连远山都舒展开笑颜,发出了一份平铺的蓝色信笺。那是以天为纸,风作笔,缀满青草与花香的蓬松邀请函。于是,在这春夏相交之际,我和家人一同奔赴北京市延庆区的玉渡山露营。

开车进山。无数弯道犹如一条条碧色缎带,在山峦间起伏缠绕。任是何等焦躁的心,在这九曲回肠的山路上,也不得不沉静下来。人在车上,看窗外的景致快速倒退、切换。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,碎成斑斑点点的日影,跳跃在车窗上,又倏忽不见。

等来到高山草甸,眼前豁然开朗。在这海拔近千米的山上,竟藏着这样一块草甸子,那样空阔静谧。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,每次却都如初见。经过一个春天的生长,每株小草都焕发着油亮的翠色。正是这浑然一体的绿,让这块有所起伏的草地看着那么平顺,好像谁家精心修葺的庭园。草甸的边缘是树,树的尽头是山,山的尽头是天空。即便不设帐篷天幕,只要躺在这里,以天为盖,以草为庐,四周的林木群山便是天然的屏障,好一个浑然天成的大帐篷!望着这些,没来由地欢喜起来,先前因烦琐的露营准备而产生的烦躁也烟消云散。我走进草地,仿佛自己也是一株闪着光的小草,融化在灿烂的阳光里。

许是来得太早,偌大的草甸上,还没有一顶帐篷。我选了一处靠湖的地方扎营。这是一泓不大的水泊,像一块翡翠,镶嵌在草甸的边缘。此刻,它尚未完全苏醒,水面平静无波,倒映着天光云影。我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满足感。置身这天然的会客厅,我成了最尊贵的客人。远山将这山水草木,连同此刻的光阴一并交付给了我,教我如何消受得尽?

我与爱人分工,搭起帐篷、撑起天幕,铺上地垫,拼出了“家”的模样。等折叠桌咔哒一声支在草地上,我们蜷身入座,捻一撮茶投入壶中。片刻,袅袅茶香混着水汽蒸腾、挥发、飘散,这个临时栖息地才真正有了家的气息。

躺着看云。不知何时飘来一团高山流云,在草地上投出巨幅投影。接着又来了一阵风,将云捏出各种奇妙的形状。待风玩够了,抛下云朵,穿过我的帐篷,在湖面上堆起阵阵涟漪。我突然懊恼起来,应该带一根钓竿的。就算钓不上鱼,也总能钓几片云影,还有这半日闲情。

不知不觉间,草甸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。各色帐篷如蒲公英种子随风落地,明黄、绀青、珊瑚橙……在绿绒毯上舒展成朵朵彩色蘑菇。有人支起了画板,对着远山湖光细细描摹;有人放起了风筝,纸鸢如游鱼般追咬流云;草地中央,悠扬的歌声和吉他的伴奏飞入天际。多奇妙,这片草地不介意我独享静谧,也包容众乐的欢腾,山野的慷慨正在于此吧!

望着眼前的野趣,我忽然想起自己曾是个不喜欢露营的人。家务活已应接不暇,何苦再将琐碎搬到野外?出发前,食材清洗分装,帐篷、天幕、桌椅林林总总塞满后备厢。搭建帐篷更是技术活,角度、风向、地钉深浅,都颇讲究。等忙完这些,往往汗透衣襟,腰腿发僵。于是,每次露营后,我总咬牙切齿地说,下次再也不来了!

可一到天气好的时候,我又按捺不住了。那是困于庸俗的日常轨迹中,便生出了要守住些什么的念头——那些被消磨的草木之心,或遗落在生活缝隙中的点滴诗意。而露营是最小单位的诗与远方。恰如诗人荷尔德林所言:“人充满劳绩,但仍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。”我们带着柴米油盐扎进旷野,把琐碎日常拆解成朴素片段,又在草木清风间,用对生活的热忱重新将其组成一首诗。

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柔柔地洒在草甸上,万物皆披上一层暖光,该离开了。帐篷一点点折叠,塞回小小的压缩袋;锅碗瓢盆叮叮当当,一一归入储物箱。今天的痕迹被收拢、打包,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珍藏一段美好的时光。

草地重归空旷。我再次躺在草地上,看云朵被夕阳染成绚丽的橘红,晚风轻拂,送来山间的清凉。时间在这一刻漫过了我,不再是匆匆流逝的指针,而是温柔地包裹。我知道,那些未及垂钓的云影,终将沉进岁暮深潭,成为某年某日,突然浮上心头的诗与歌。

岩影星语

□ 刘 萍

当汽车轻快地甩过最后一道山梁,“丹霞冠其巅,想像凌虚游”这般如梦似幻的胜景,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视野。那如金的夕阳余晖,肆意倾洒在白花岩的峭壁之上,点亮了整个天地。

白花岩,隐匿于江西省上饶市铜钹山的幽深之处,宛如一颗被岁月珍藏的明珠,集人文历史与自然美景于一身,被誉为“东南第一峰”。这座丹霞秘境,在轻柔的晚风中,缓缓舒展着如褶皱般的岩层,诉说着古老的故事。我们精心挑选的露营地,就在岩麓侧面的一块水泥平地上。此地不仅风景绝佳,各种露营设施也一应俱全,是夜宿的不二之选。

刚撑开帐篷角,手背上就传来一丝凉润。我下意识抬头一瞧,只见山雾正从峡谷中悠悠弥漫开来,那乳白的雾岚,裹挟着草木的清新芬芳,轻轻触碰着我的睫毛。突然,同伴激动地指着岩顶惊呼——瞧!一轮明月已悄悄爬了上来。那淡青色的圆盘边缘,晕染着毛茸茸的光晕,恰似被露水浸湿的纸团,感觉轻轻一捏,就能挤出晶莹的露珠。

暮色完全笼罩大地时,大家也齐心协力将篝火堆成了金字塔的模样。此时,游玩的人越来越多,大家围坐在篝火旁,脸上洋溢着兴奋与喜悦。音乐声、欢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,回荡在耳边。干枯的松枝遇上炽热的火焰,噼里啪啦作响,火星如璀璨的流星般四溅,在夜空中划出千百条金色的线,眨眼间又消失在茫茫夜空。不知是谁带来了铜制茶釜,水沸腾时咕嘟咕嘟作响,飘来的茶香和着松烟的味道,在篝火周围编织出一片温暖而惬意的天地。远处的徐霞客雕像,在风中静静地凝视着这片被火光染红的丹霞胜景。午夜时分,雾气渐渐消散,最后一点火星也落入了灰烬之中,满天的星斗也猛地闯入眼帘,银河倾泻而下,似揉皱的银缎。

同伴中,有一位是天文爱好者,他熟练地支起望远镜,认真观察着。我也好奇地透过目镜看去,木星宛如一颗镶嵌着精美纹路的宝石,四颗卫星,各自沿着轨道有序旋转。这一幕,突然让我想起苏东坡在《赤壁赋》里写道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”,人类对宇宙的敬畏,自古而然。

后半夜,露水越来越重。我披衣走出帐篷,月光洒落在地上,仿佛满地都铺上了碎银。忽然,我听到岩顶传来声响,抬头一看,一只松鼠拖着蓬松的大尾巴,在月光下跃成一个灵动的黑影。它停在一棵松树上,松果掉落地面的声音,惊醒了沉睡的蟋蟀。刹那间,草甸上的虫鸣声此起彼伏,就像打翻了装满音符的罐子。这场景多像大自然在月光下即兴演奏的一支夜曲。松鼠是灵巧的舞者,松果坠地是清脆的鼓点,而惊醒的蟋蟀们,则成了最默契的乐团——它们振翅而歌,让寂静的山野流淌出生命的韵律。我不由屏息,生怕惊扰了这场天籁的交响。原来苏东坡所谓“惟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”,说的正是这般造化馈赠的刹那。

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时,星星们也逐渐隐去身影,只有启明星还静静地悬挂在天幕上。杨梅树沐浴在晨光中,圆圆的杨梅在树梢上泛着红润的光泽,岩隙间的野草莓,点缀着露珠,好似满地洒落的红宝石。我们坐在帐篷前,看着白雾从谷底慢慢弥漫、升起,把远处的山峦依次变成了漂浮在云海中的小岛。同伴突然兴奋地指着天空欢呼起来,只见朝阳和明月,同时挂在天空。一个热烈似火,一个清冷如玉,在黎明交接的时刻,完成了一场温柔的交替。

收拾帐篷时,我和同伴同时惊喜地发现,朝阳刚刚升起时,我们的影子投射在陡峭的崖壁上,晃动的轮廓与丹霞地貌重叠,就像一幅在天地间展开的动态岩画。汽车启动了,从后视镜里看,岩崖在渐渐变小,但岩壁上“人影与丹霞共舞”的奇妙画面,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底。我不禁思索着露营的真正意义。在日复一日忙碌的生活中,我们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,身心俱疲。而露营,恰恰给了我们一个暂停的契机。那些被崖壁记录的身影,不仅是光的游戏,更是自然对人类最温柔地提醒——我们本就是这壮阔画卷中的一笔,既不必妄自尊大,也无须妄自菲薄。车轮卷起的尘土终将落定,但心灵在旷野中获得的震颤,会像丹霞的纹路一般,成为生命里抹不去的色彩。

天台山露营记

□ 余 罗

5月,四川省成都市已染上夏意,空气中浮动着栀子花的甜香。我们一行4人将露营装备塞满后备厢,在清晨6时驱车驶向邛崃市。成温邛高速的车流稀疏,阳光穿透薄雾,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泽。导航显示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,但沿途的川西坝子风光让时间慢了下来,稻田如棋盘般铺展,白鹭掠过竹林掩映的农舍,远处天台山群峰如黛,在晨光中若隐若现。

抵达天台山景区的游客中心,我们领取了景区手册,驱车蜿蜒上山。车窗外的景致逐渐由市镇居民区过渡到原始森林,松涛声裹挟着草木清香涌入车内,导航提示的急转弯处,忽见长虹瀑布如银帘垂挂于青崖,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,引得副驾的同伴举起相机连按快门。

露营基地位于半山腰的平缓台地,木质栈道串联起20余个露营点位。我们选定靠近溪流的位置,4人分工合作。有的准备午餐,有的用三脚架记录搭建帐篷的过程,我则和另一位同伴展开防潮垫铺设“客厅区”。当两顶帐篷在松林间绽开橙蓝两色时,山风恰好送来远处瀑布的声音,混着隔壁营地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,就像在欢迎初次体验露营乐趣的我们。

午后阳光炽烈,我们轻装前往瀑布所在地。穿过铺满鹅卵石的溪谷,水声由远及近渐次轰鸣。走近看到,几十米高的水幕轻盈垂落,苔藓覆盖的岩壁被冲刷得油亮。同伴用手杖试探水深后,率先踏入及膝的浅潭。我紧随其后,冰凉的山泉漫过脚踝,这沁入骨髓的凉意,洗去了一路徒步积攒的燥热。

响水滩瀑布令人震撼。未见其形,先闻其声。转过山坳便见白浪自断崖倾泻,水雾如烟升腾,配合着阳光,在杉木林间织出七彩霓虹。我们站在观景台边缘,头发衣襟也沾满了细密水珠,说话要贴近耳畔才能听清。同伴的无人机在此处拍摄到了最壮观的画面:4个人影渺小如豆,背后是银河坠地般的磅礴水幕,自然之伟力与人类之渺小在此形成强烈对比。

日影西斜时,我们返回营地,一位同伴早已备好铸铁锅与竹筒饭。天台山老腊肉热得吱吱冒油,混合着野生菌汤的鲜香,引得隔壁帐篷的驴友频频张望。我们用便携茶具冲泡了一壶邛崃黑茶,看暮色将云海染成金红。当太阳逐渐与天台山重叠时,营地的灯也亮起来了,像洒落山间的星子。晚风送来吉他弹唱歌曲《蓝莲花》的声音,超越年龄与职业的默契自然而然地达成。

在天台山露营真正的乐趣始于夜幕降临后。我们打着手电筒,沿标识牌前往肖家湾,去找萤火虫。当地村民告诉我们,山间有一处小亭,那里的萤火虫最多,也最亮。我们根据村民的指引,拂过藤蔓,矮身从竹林中通过,那小亭也出现在了眼前。此时的小亭中,已经聚集了不少在夜晚探寻萤火虫的人群。月光给石板路镀上了银霜,溪流在暗处汩汩作响,同行的伙伴忽然压低声音说:“快看!”我们抬头,只见第一只萤火虫从草丛中升起,接着是第二只、第三只……转瞬间,成千上万的黄绿色的光点在林间明灭起伏,宛如被风吹散的星尘。这些脆弱的光点时而聚成流动的光带,时而散作漫天流萤,同伴用相机拍下光轴交织的奇幻画面,而我只屏息凝望,唯恐惊扰了这些“点着灯”的小家伙们。随着萤火虫越聚越多,整片山坡仿佛置身在了银河之中。此刻林间飞舞的哪里是萤火虫,分明是一颗颗闪烁的恒星。“不虚此行。”同伴将相机拍摄到的画面递给我看,眼神中尽是沉醉。

次日4时30分,我们在薄雾中裹着冲锋衣登上夜合岗,要日出了。东方天际泛出蟹壳青时,云海在我们的脚下翻涌。忽有金光刺破云层,山峦轮廓如墨痕在宣纸上晕染开来。当完整的朝阳跃出云涛,整片天台山仿佛被注入生命,林间鸟鸣与晨钟响起,雷音寺的黄墙在曦光中苏醒。同伴突然指着云海中露出的一道金光说:“看,那像不像通往天上的阶梯?”我们相视而笑,此刻的默契与感动无须多言。

此次的露营之行终于还是接近了尾声。返程途经蝴蝶滩,晨光中的溪水清澈见底,成群的凤蝶在野花丛中翩跹。我们掬水洗脸,发现指缝间游过几尾透明的小鱼,这是天台山给予我们最后的惊喜。车载音响播放着歌曲《旅行的意义》,后视镜里的群山渐远,但我知道,那些瀑布的轰鸣、萤火虫的轨迹、松针的清香,早已刻进自己的记忆中。

回望云雾缭绕的天台山,这场夏初的露营,不仅是一场逃离都市的短途旅行,更是一次对天地万物的重新认知。4个车轮载着4人,还有这自然风光,在川西的山水长卷里,我们何其幸运,成为这幅画卷的墨点之一。

滇池闲梦

□ 温吉娜

真奇怪,我想,这样望不见尽头的水,居然不能被称为海。

云南省昆明市捞鱼河湿地公园内,滇池水一波又一波朝人涌来,再悄悄退去,沙砾于是被淘得很清。我坐在干净的沙岸上,怎么瞧,都感觉天和池水是缝在一起的。云甚至渗透了缝,沁到了水上,澎湃的波光聚拢出水中的云。山也是,天前一排矮山,水面一排倒影,借着滇池,山得以“圆满”,虚实相连的轮廓,是一个奇形怪状的葫芦。

午后,过了3时,昆明的日头仍旧高悬,没有颓态。我来捞鱼河湿地公园的头等大事就是等日落,剩下的时间怎么消磨呢?阳光晒得人眯眼,夏意已经开始躁动,还好,朋友早有准备——推着随身的露营车,我们朝一片密密麻麻的中山杉树林走去。

闯入捞鱼河的杉树林,第一感觉,必然是壮观。一棵接着一棵,上万株中山杉整齐有序、气势磅礴,大部分泡在捞鱼河和滇池泛出的碧波里,把湿地变成了被填满的棋盘。

初夏,杉树已经换上了翠绿的新衣。沿着水畔的行道行走,羽状树叶撑开一大片凉荫,是自然的露营天幕。几张野餐垫铺开,不少人和我们一样,在树下盘腿而坐,再取出零食,让满满当当的小推车解放,摆了满地的昆明味道:小樱桃、蓝莓、鲜花饼、舂鸡脚……当然少不了冰过的酸角汁,配一口鲜花饼,甜味丝丝缕缕地冒上舌根,酸起初不太分明,到舌根才令人一颤,先前太阳晒出的轻汗一扫而空,实乃消暑利器。

吃喝玩乐,前两样安排妥当了,后两样,捞鱼河更不会叫人失望。杉树林中河道蜿蜒,每隔几步,就有人举着捞网,聚精会神地抄着河水。“捞到了!捞到了!”指甲盖大的鱼苗杵在捞网里,和人干瞪眼,尾巴一晃,又矫健地蹦回水中。也有虾,把捞网当蹦床,上蹿下跳。

吃过、玩过,但昆明的白天还长着。亏得还有露营可以消磨时光。“露营”一词的含义之一就是在野外驻扎过夜。在野餐垫上躺下,枕着手臂,林中微风拂动,闭上眼睛,人声渐远,竟意外地适合打盹。我在恍惚时睡着了,半梦半醒间,又想起最初的疑惑,真奇怪,滇池的“池”字怎么装得下这如海水般的架势?思绪再下沉,梦里,我有时是一尾鱼,在滇池与河道间来回穿梭;有时是一棵杉树,冬红夏绿;还变成了夏天无缘得见的、在滇池越冬的红嘴鸥……

直到野鸭的叫声唤醒了我。天色偷偷发暗,湿地间,水鸟回巢,嘎嘎声此起彼伏。我匆匆忙忙把露营的痕迹收拾干净,朝着滇池畔狂奔,生怕错过日落。

越近滇池,天色越红,远远地,太阳正朝着水面低头,水波镀上金边,和天色一起被染成橙红。滇池的日落很长、很干净,过了很久,久到世界剩下黑红两色,那颗“咸蛋黄”终于慢悠悠地掉下水面,像有人用手捏着,轻轻地,放进了一碗可口的稀粥里。

人在昆明,脑海里很难不冒出汪曾祺老先生的身影。1939年,汪老先生考入西南联大,那些年,昆明的辉煌与眼泪,大抵也藏在滇池中。滇池真大啊,海纳百川般,藏着多少故事呢?人的故事、山川的故事、日月的故事……如此说来,是池是海,真的还重要吗?

晚风逐浪听海潮

□ 何小雯

南方的凤凰花在5月的枝头斗艳时,初夏的风也掠过了“南方油城”广东省茂名市,带着微热与浅辣。细嗅,还有淡淡咸腥味。我知道,那是海的信笺来了。前往拥之,是最好的回应。

初夏的南海之滨——中国第一滩景区,胸膛已然炙热。辽阔的银滩,沙白质软。单看长滩,宛如一条柔滑绸带。若是看海与滩相拥之全貌,那逶迤的银滩则像一枚恬静的月牙,安睡在蔚蓝的天幕里。第一滩占尽了美景地理优势,它左拥虎头山的翠色,右揽童子湾的渔火,东南方向的放鸡岛,轮廓在浪潮里若隐若现,如海市蜃楼,似水墨丹青里缓缓晕开的淡痕。站在观海台上看景,头顶上的天是掺了珠光的蓝,远处的海是揉了翡翠的绿,眼前的浪是含了雪花的白。白浪击打礁石,溅开碎玉朵朵,咸腥的海味里,飘着早熟荔枝的甜香。

正值周末的第一滩,游人如织,鼎沸的人声和热情的浪潮融汇,如黄河大合唱般声音洪亮、气势磅礴。白日里的第一滩,充满喧嚣、热闹与激情。待到暮色四合时,大多数动静又如同开在折扇里的画一样,扇子一收,它们便潜伏起来了。又像是舞池里换了音乐,从狂野奔放的拉丁曲,切换成温婉典雅的《天鹅湖》组曲,游人也瞬间换了心境。当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尽数抚平,露营者的帐篷也便开始接二连三搭起来了。

海风多情,拂过舍不得离开的心。不少游人选择留下来,延续与大海的情缘。露营者的帐篷像雨后冒出头的蘑菇,星星点点散落在椰树下、沙滩上。每一个露营者都有一场浪漫的梦,天上皓月星辰,地面篝火黄灯,最是人间美景寻常,点滴在心中。每一顶帐篷,都在夜幕里亮起灯盏:充电仿制版的煤油灯、一闪一闪的串灯……放眼远眺,颇有一番韵味。千帐灯前,晚风逐浪,海潮哗啦啦地涌动,人心便醉了。有人燃起篝火,火光处,是笑意盈盈的脸庞。篝火旁,有人弹起心爱的吉他,轻吟浅唱。音乐、篝火、皓月、浪潮,浪漫气氛已然到位,那就赤脚随心所舞吧,哪怕只是简单的摇手踢腿动作,笨拙的快乐,原就是生命最本真的注解。

我喜静,看着眼前热闹的人间烟火,竟也心生欢喜。我的脚步虽未能起舞,然而我愉悦的心却早已飞扬,看着帐外的一切,一如看一部露天大电影,电影放的是沙滩的露营之夜。观影不能少的是零嘴,我把椰子、荔枝放在沙子上,让它们也拥抱沙的柔软。

茂名这个山海之城,荔枝红是其夏日的底色。日子进入5月,茂名随处可见收购荔枝的档口、零售荔枝的小摊,红艳艳的荔枝堆着放着,惹人垂涎。茂名的荔枝,品种口味都是丰富的,三月红、妃子笑、白糖罂、桂味、糯米糍、仙进奉……黑叶壳色深肉极嫩;妃子笑皮薄核小汁多肉微酸;白糖罂甜得纯粹,不掺一丝酸味;桂味壳粗糙肉娇贵,带着淡淡的桂花香;糯米糍壳薄身圆核小肉厚实,一口咬下半边,仍是见肉不见核……当唇齿与甜稠如蜜、肉如凝脂的荔枝相触的瞬间,苏轼诗句里的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”便也得以具象化了。茂名以荔枝之诚恳,静待八方来客,它们会在枝头接力,红透4月到8月的时光。

夜越发深了,帐内的人儿却不想睡,不舍睡,海的轮廓慢慢沉入墨色里。想想,我向来用眼睛看这片海,看它的蔚蓝与辽阔,看浪花哗啦啦“撒欢”的快乐。如若换一种方式与海交流,会有什么不同?我缓缓闭上双眸,让晚风放松我的感官。起初,两耳一片混沌,辨别不出声音的来处。渐渐地,感官熟悉了黑暗,对耳朵捕捉到的声音便也分出层次来了。浪头拍岸的声音最为显著,哗——哗啦,浪潮一波接着一波,不曾停息。浪潮在我脑海里扑腾着,画着白色弧线,极有规律。它们欢腾而来,果断而去,不因谁执念,不为谁停留。从古到今,它们就这样奔腾着,人所执着的得失恩怨,在这亘古的潮声中,不过是须臾间的泡沫罢了。

夜更深了,露水重重粘在夜里,夜也要打瞌睡了。海浪声还在继续穿透帐篷布料,只是变得低沉亲密了些,宛如一位慈母,正在耐心唱着摇篮曲哄一个顽童入睡。潮声忽远忽近,仿佛在数:一滩明月,二两海风,三更渔火,四季果香……在这温柔的曲乐里,我渐渐睡去,梦里依然有一片潮声。

花间枕山眠

□ 谭 鑫

“山城”重庆的春夏相交时节,雾霭和寒意尚未完全褪尽,而在被称作“北纬30°花园城市”的涪陵区,其大木镇的群山已披上新绿。每年,我都会携友人前往大木镇,徜徉在上山探幽的风景中,聆听山川河流、田野花草的轻语声,放松身心来一场露营。

五一假期过后,一个周末的清晨,我们驱车沿武陵山脉蜿蜒而上。随着海拔不断升高,光穿透云层倾泻而下,光色由车窗入眼,重庆的“高山第一花乡”大木镇的轮廓也逐渐清晰。眼下,它正用漫山遍野的花语,引人来一场与自然的深度对话。

沿山路走走停停,一踏入大木花谷景区,像是不慎闯入画家笔下的油画世界。初夏的山谷,被虞美人与三角梅抢占,花瓣上凝着晨露,在微风中轻轻颤动,宛如无数精灵踮起脚尖,跳着灵动无声的圆舞曲。远处,花农们弯腰打理花田的身影,与背景中层叠挂绿的青山,构成一幅动静相宜的剪影。

路遇此景,我们索性原地结营休息。在花地旁铺上垫子,边聊天边用餐,还有朋友拉起了二胡。花朵们古灵精怪得很,不经意凑向我们脚边,悄悄张开花瓣,像抬眼暗瞧,如侧耳倾听。它们似乎听得懂,借着微风掩护,不时弯腰点头,阵阵附和。

“谈”唱结束,我们奔赴大木镇的武陵山国家森林公园。行至海拔近2000米的揽月峰,远处的千尺崖若隐若现,仿佛巨人以斧劈就的屏风。徒步常春谷,雾气在林间游走,柳杉笔直如箭,竹海随风起伏成绿色的波涛。偶遇一挂山涧飞瀑,水珠溅落青石,远听如细雨,近闻似锣鼓,让人有“空山新雨后”的澄明心境。

入夜,大木镇渐渐褪去喧嚣,村里的木屋亮起了明黄的灯火。我拉开帐篷,看到草甸上露营者的帐篷如散落的星子,耳畔不时传来吉他伴奏声与民谣的浅唱。仰望星空,星河璀璨清晰可辨,与远处农家院落的光点遥相呼应。此刻,为生活奔波的焦虑仿佛已被山风稀释,唯剩虫鸣与心跳共鸣应和。

翌日清晨,有晨跑习惯的友人已经在山林间“赶早”,我则拾取了一些掉落的花叶,将它制成天然书签。指尖和花瓣触碰的刹那,我忽然想到,所谓“禅意”,未必只存在于古刹钟声或冥思打坐中,亦可存在于一朵花的开合、一滴晨露的坠落、一次与土地的伸手握掌之中。

离开大木镇时,我已在心中与它暗暗许下了盛夏之约。花开花谢的自然时序、竹海涛声的打叶穿林,越深入了解这座小镇,我越深谙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——不是逃离,而是回归;不是征服,而是共生。在以花叶为邻、以草木为师的露营之旅里,我想,我也渐渐找到了旅行的真正含义。

星河落溪畔

□ 王碧琳

时值春夏更迭的岭南,荔枝红,枇杷黄。空气里飘溢着熟透的果香和雨天独有的腥咸水气味,木棉花絮也浸在濡湿的空气里,不再轻盈。5月的周末,朋友们一致决定逃离高楼,驱车前往广东省广州市从化区阿婆六村露营追星。

阿婆六村位于流溪河源头,是广州最高的山村,也是许多天文和摄影爱好者看星星、拍星轨的宝藏观星地。我们到达时已是午后4时,阳光像熔金般倾泻,整个村子笼罩在橘黄色的光晕里,给人一种不真实感。石阶下的溪水驮着碎金流向山林,几个孩童赤脚在溪涧里踩出水花,“快,在那边!”我循声看去,原来他们在抓蝌蚪啊。

来不及加入他们,我们要赶在日落之前到村里营地搭好帐篷,这对我们一群露营新手来说可能是个艰难的挑战。一名同伴率先抖开了帐篷布,铺平了防湿垫,然后扶着滑落的眼镜席地而坐,翻出了说明书,像高中化学课上对着课本做实验的学霸少年。另一位同伴则直接撑开了穹顶骨架,凭着直觉拼接起支撑杆,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摸索起各式零部件。我蹲在露营地的草坪上,看着脚边叮叮当当滚出来的银色铝杆发愣,这些细长的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像是那生物课上的骨骼模型,让我无从下手。一位同伴看出我的窘境,“把它们顺时针转半圈插进去试试。”果然,随着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两条杆像是找到彼此般契合地连接在一起。有了第一次的成功,接下来的组装也变得顺畅起来。

山风掠过,扬起了尚未成型的帐篷布,也擦过额头沁出的薄汗,我们感受到一丝清凉。不知何时来了位“观众”,村里的小黄狗趴在营地草坪上,左耳后缺了块毛,眼神透着从容。它注视着我们笨拙的搭建工程,尾巴慵懒地拍打着草丛,偶尔伸出粉舌舔舐前爪——那上面沾着泥点子,许是今日已巡完村子又跑来这监工了。

当地钉终于被楔入土壤,支撑杆旋转卡入基座,帐篷如贝壳般舒展擎起,帐篷龙骨发出最后一声欢快的“咔嗒”时,小黄狗也立起了前肢,尾巴像换上新电池的小风扇般激动地转着圈,仿佛在为人类终于领悟到搭建真谛而庆贺。

暮色降临,山间温度降了下来,天空中已出现了星星点点。小黄狗的耳朵忽然支棱起来,鼻尖快速翕动,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,金色的小旋风早已刮出营地向农家院门奔去。想必是开饭了。

今晚的主菜是紫苏炒螺肉和广式腊肠竹筒饭。紫苏的辛香与螺肉的鲜甜在柴火的热气里爆出令人上瘾的浓稠汤汁,嗦上一口,从舌尖到口腔顿时充满食物的香味。再用舌尖抵住螺口用力一吮,柔韧的螺肉“嗖”地被吸入口中,肉质饱满,香辣得劲,让人一边吸着鼻子,一边欲罢不能地继续品尝。

入味的炒螺配着清香的竹筒饭更是一绝。将浸泡好的糯米填满整段竹节,经历过春雨洗礼的竹子带着独特的竹香清苦味,把肥瘦相间的腊肠片平铺在雪白的米粒上,再将竹筒架在柴火上炙烤。在柴火的高温中,腊肠的油脂慢慢渗入竹膜,将淡色的内壁染成琥珀色,竹香混着竹膜的焦甜融入已化作凝脂的糯米。此时趁热咬上一口,顾不上被烫得直哈气,只感受到一阵淡淡的清甜萦绕口齿。

不知不觉,月光漫过瓦檐,夜色漫上山间,我们走出农家院,向营地走去。一路上,蝉鸣蛙叫交织,溪水叮咚声变得清亮,玉兰树的暗香随山风忽远忽近。我们都没有说话,心里翻涌着某种秘而不宣的期待。

终于,我们等到了第二天凌晨,看到银河慢慢出现,起初只是几点模糊的银砂,转瞬间整个天空倾倒下钻石矿脉,北斗七星的斗柄正舀起流淌的星辉。城市里看不到的星星,在这里仿佛触手可及。朋友们兴奋地调整着望远镜焦距,“是天鹅座吗?”“有点像耶!”

我不得不承认,我对天文学科一无所知,星星于我而言更像是一场盛大的想象。在我眼里,那密集的星星带状条便是儿时课本里的银河拱桥,横跨溪谷,那两边更大更亮的星粒定是隔着星汉熠熠对望的牛郎和织女,其间微弱的星团应该就是守护他们的喜鹊群了。又或许,那其实是创世神祇劈开混沌的斧痕,万千颗星星在裂痕中欢腾翻滚。又或许,那是哪位神仙无意打翻的钻石沙漏,正哗哗流成发光的瀑布。满天繁星笼罩下来,如梦如幻,星空的那边仿佛是另一个热闹的世界,正讲述着他们的故事。

溪畔草丛也忽然浮起流萤,起初是两三点试探的微光,转眼便似星河倒映,营地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。“妈妈,萤火虫是星星派来的信使吗?”一个稚嫩的童声问道,听不真切妈妈的回答,但我内心似乎有处柔软被触碰,被感动,原来这场想象的冒险里一直都有同行的伙伴啊。

我披衣坐在帐篷前,任由清凉的夜风吹过,有种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的轻快自由,好像什么都可以放下,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。星空为枕,大地为床,虫鸣与心跳同频。此时此刻,时光静好。

云上的时光

□ 叶艳莉

沿着盘山公路的几何螺旋不断旋转,不知道在第几叠的时候,登上了群山之巅,抵达了浙江省台州市黄岩区的“天空之城”。

在海拔700余米的黄毛山山顶,天空之城景区呈现了一个现实版的童话世界。

云是童话里最精彩的句子。它是由黄毛山和长潭水库共同哺育的。黄毛山是环长潭水库的最高峰,长潭水库则是台州的大水缸。每年5月至10月,最高峰遇上大水缸蒸腾的水汽,形成缥缈的云海,“天空之城”因此得名。

一进门,那些关于云朵的事就开始述说了。支承木栈道的柱与墙皆被涂成了蓝天的蓝,蓝天里画着一朵朵白色的云。栈道旁镶着一朵朵云状的字牌,那些诸如“去天空聆听有茶有云的生活”“不一会工夫我又飘到哪儿去”“云朵偷偷喝醉酒熏成晚霞”的句子,让人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朵云。登上被白皑皑云朵雕塑簇拥着的悬浮岛,坐上“云端”,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朵无忧无虑的云。举目四望,长潭水库在脚下伸展着它碧绿的腰肢。绿得深了,就变成了蓝。一浪又一浪的山峦铺开蜿蜒起伏的曲线,仿佛音波的律动,这是天地间最曼妙的乐章啊!

黄毛山的初夏,是青与绿的交响。竹林、茶园以及各种各样的树围合出层层叠叠、深深浅浅的绿,化作天然氧吧。最吸睛的是百亩茶园。一垄又一垄顺着山势蔓延的茶树是山的琴弦。此际,茶园已过了最忙碌的时节,茶树正养精蓄锐,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亮晶晶的光。园丁机器人安静地站在茶园中,将人一下子带入童话世界。这片云上茶园,恰恰唤醒了我们沉睡的童真。

白色帐篷穿插在碧绿山坡上,像雨后的蘑菇,错落绽放,怎么看都是一幅画。边上棕色的风车交叉着叶片,成了童话的注脚。我与友人选择了一顶帐篷来露营,当然,也可以自助露营,享受一段从日常出逃的自由时光。在帐篷营造的小小世界里,青山相对,山风拂面,林鸟的声音在耳边滑翔,惬意地发发呆,不知不觉就松弛下来。

这时候,可以看看云。云就在我们眼前演出。它们从长潭水库的碧波里蒸腾而起,化作天空的流浪诗,天为纸,风为笔,不受羁绊,恣意书写。有时候写一匹奔腾的骏马,鬃毛飞扬,掠过群山之巅。有时候写一只开屏的白孔雀,优雅地抖动它雪霜般的羽扇。有时候写一团棉花糖,有时候写一袭白纱裙。有时候汇聚,有时候流散。有时候汹涌,有时候平缓。可以一直看、一直看,一直看到白云变成晚霞,看群山慢慢沉入黛青的阴影,看落日像一枚甜了千年的黄岩蜜橘,把云朵染成蜜汁。这些魔法时刻,足够让尘世的烦忧化作脚下一缕游走的云烟。

这时候,可以喝喝茶。这里的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:山野天露。高山云雾出好茶。在高海拔的生态环境下,在水资源保护地的范围里,远离污染,不施农药,富含矿物质与腐殖质,茶叶具有天然的健康基因。终年与山风、薄雾、清露为伴,受其滋养,每一片茶叶都凝聚着自然的灵气。捧一杯“山野天露”,看茶叶在杯中舒展如兰,喝一口,清香宜人,挟着雨后青山般的鲜冽,在舌尖缭绕云游。茶韵悠悠,真是可以清心也。

在此夜宿,是一场与星空的约会。夜空在寂静中无限生长,星星如钻石闪烁,浩瀚璀璨,枕着整片星河入眠。安睡一晚后的清晨,鸟鸣掀开帐篷的门帘。一睁眼,云海漫了过来,就在脚边游弋,让人仿佛躺在云上一般,感觉如此美好。

茶园边悬挂在横幅上的字也浮现在了眼前:陪你去热爱这个世界。

夜宿大明川

□ 米丽宏

谁能想到呢,太行山深处,竟有如此大的盆地!两山夹峙、慈河流淌,大明川静静卧在横山岭下,就像一大块温润的碧玉。

出河北省石家庄市,走西柏坡高速,一个半钟头,便到了灵寿县,往西北直取大明川。小朋友兴奋了一路:今晚要睡帐篷啦!看月亮啦!看星星啦!午饭才吃过两个小时,她已在盼天黑了。下高速,进园区,选好营地,扎好了帐篷。帐篷一支,小朋友就去防潮垫上打跟头了,我们则支起简易桌椅,休息喝茶。

草地上,已经有好多大蘑菇般的露营帐篷,远处则全是山。朋友在手机地图上跟我们一一指认:南营群山、驼梁南支山脉、驼梁北支山脉、横山岭……我们凭肉眼自然看不真切。有时前山遮后山,后山从两山中间勉强露一尖儿山顶;有时一山趔趄一山去扶;有时一山面向前一山侧转……在翠绿、黛绿、墨绿、蔚蓝的渐变里,山们挤挤挨挨,席地而坐,好像在邀我们对饮。半空的新枝子、新叶子,被阳光裹成了透亮的琥珀色,缝隙里撒下的星星斑斑,是一种绿幽幽的暖,人世的风吹不散似的。这种安宁,令平时惜时如金的我们,一下子放松开来,生出一种日长如小年的恒久感。

坐着坐着,天色变了,灰白云雾笼住了远山。刚才对坐的“山”们躲进了苍灰色的云堡里,似一幕恢宏的古典剧开始了。看看才午后4时,遂唤出几个小孩子,去园子里游玩。走过半空的“树桥”,又攀上“树屋”看了看,然后踩着砾石小径,走入了虞美人花海。虞美人开得正盛,花如雾,香渺渺。粉白黄红,各色纷呈,像一地烟花绽放。它们艳丽、妖娆,美而有灵气。

不远处,有人正在移植蔬菜。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透雨,眼下地气微蒸,正是西红柿、茄子、南瓜、小葱移苗的好时机。看那几位老人,干活的动作和表情都是轻松的——分秧、蹲苗,然后另一只手将土一拢一偎,充满怜惜,好像抚弄小孙孙的头。他们身后,刚立住脚儿的西红柿苗儿,“哩哩啦啦”一溜儿绿,“跑”向远处,就像诗人字斟句酌写出来的美丽诗行。我们扶着篱笆给小朋友讲种菜。忽然一个孩子大叫一声,大家扭头一看:一只大青蛙从田头草丛里蹦了出来。孩子们寻了根木棍,笑着叫着去赶青蛙。那蛙鼓着大肚子,也不着慌,瞭一眼,再慢慢地蹦走。

这里看看,那里探探,溜达一会儿,就到了傍晚。园子里的灯在一瞬间忽然亮起来了。巨大的樱花树、娇艳的玫瑰、紫罗兰、金盏花、大蘑菇,甚至小溪边的鹅卵石都发出了光亮。大明川房车露营地的暮春初夏,有一种盛会的色彩。灯光一亮,整座园子就像是从地底下拱出的彩色岛屿。有一段路面,铺满灯光反射的锦绣牡丹、黄色向日葵、淡蓝野菊花……光色流转,甚是好看。黑黝黝的山间夜色中,独独这里发着亮,闪着彩。不明底细的人远远看了,会不会感觉是海上神岛、缥缈仙境?

晚上10时,灯光忽然熄灭了,像是被谁用一个大口袋收走了。呵,正好可以看星星了!跑够闹够的孩子们已乖乖睡熟,几个大人又在帐篷外支起了茶桌。银色月光、宝石般的星光,静静辉映,笼在身上,几粒光点泊在茶碗,人和茶都沾染了一种清幽的味道。

远远近近的帐篷,有的已融入黑暗,有的点起了微弱的夜灯。我们的声音也不觉低了下去。说话的间隙,我们听到了蛙鸣,听到了高树上野鸟的梦呓,听到了草地上虫儿们的浅唱低吟。它们那么起劲,不休不止。再细听,还有山坳里老斑鸠的“咕咕”声,横山湖小风激浪的“呼哒呼哒”……

清新的风,潮湿的土腥味,幽幽的鸟鸣;空中隐隐晃动的花树枝条,枝条上偶尔滴落的一两滴露珠……夜晚的大明川,笼在薄薄的静谧中。旁边那棵老白杨,我们黄昏时还测了一下它的树围,三人才能合抱住。星月下,它那翡翠般的叶、筋骨般的枝,都融化成了朦胧的一团墨色。

又一阵凉风起,树叶哗哗响,泼溅下一团寒凉,冷得我打了个哆嗦。我弯腰缩回帐篷,加了一件上衣又出来,抱着双臂与朋友继续聊了起来。在这幽静的氛围中,我想起了白天被忽略的许多事情,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早已忘却的回忆。墨蓝的天、挤成了一疙瘩的星星、黑魆魆的山、像巨兽脊背的山梁……夜色凉凉的,星辰与我们,一起融进了这天地万物里。

徽尖摘星辰

□ 疏泽民

一道绵延起伏的黛青色屏风,横亘在安徽省桐城市的西北天际。数十座矗立云端的风车,伸出修长的叶臂,徐徐搅动天光云影,也将尘世中一双双翘首远望的眼眸擦拭得清澈透亮。

这座绵延的山脊有个苍劲的名字——桐舒大冈。它是桐城与舒城的地理分水岭,也是时光雕刻的天然界碑。最高峰大徽尖海拔1000多米,是桐城市境内最高的山峰。山脊上磅礴奔涌的云瀑,漫山垂帘的雾凇,魔幻般穿透云层的丁达尔效应形成的光柱,堪称一绝。大自然的鬼斧之作与人类建造的风电长廊相映成趣,吸引了八方游客的目光,也让这座沉睡的山岗,变成游人眺望赏景、露营打卡的胜地。

我们的越野车经206国道,穿过百岭村红旗林场茶园,沿着山间小道向桐舒大冈前进。时值初夏,春茶采摘已经结束,茶园里生发的新芽葱绿一片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茶叶清香。透过车窗西望,一重重山峦被山雾隐成“海市蜃楼”,朦胧的山脊上风车列阵,叶片缓缓旋转,撕开的山雾被不断地缝合。叶片与山雾的博弈,周而复始。第33号风车的白色圆桶状塔柱,定海神针般屹立于被削平的山包上,恰似将军镇守前哨。站在塔柱下仰望,风车耸立云天。3个百米长浆形的叶片,在气流的推动下匀速旋转,一圈圈切割空气,“呜呜”有声。

山南的浓雾散尽时,视野一下子变得辽阔澄明。北部万佛湖的粼粼波光,西部天柱山主峰的崔嵬剪影,在无人机的镜头里定格成写意水墨。向东南俯瞰,将桐城大地阅览于眼底,沃野平畴如棋盘铺展,颇有“一览众山小”“极目楚天舒”的旷达神怡。

半山腰忽有人影浮动,几位游客潜水般冒出来。他们是从杨头村新修建的名为“好汉坡”的人行步道登上来的。此刻,杨头村的数峰亭下,或许有人正在抬头细数近在咫尺的大徽尖风车,而隐在山褶里的杨头村的有机茶园,正在将鸟啼与晨露酿成来年的一壶春光,摆在杨头有机茶专业合作社,静待四方客前来品尝。

暮色垂落,恰是露营好时节。择一处平地,摆上折叠桌椅,支起帐篷,借着充电式照灯喝啤酒、吃烧烤。山风掠过脸颊,将沉积的倦意悉数涤净,也将积郁于胸的喧扰悉数吹散,舒服得恨不能在草地上打个滚。

还可以盘腿席地而坐,看山脊上的夜幕山色。仰望星空,银河仿佛正以倾覆之势压下来,满天繁星或明或暗,如抛撒的钻石,天女散花般四溅开来。山高天更低,星空就是天花板。它们嵌在头顶,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,近得让人心颤。仰望久了,恍惚中竟分不清是人在山巅摘星,还是繁星正纷纷栖落肩头。

夜渐深,风车的呼噜声更加清晰。枕着风声和虫鸣入眠,梦里梦外都是人间天籁。

插画丨郭昕

编辑丨郝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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